第十七章 再见女生

沈志杰一愣，因为天黑，又凑近一些仔细地看着对方，说：“下定决心了？”

“当然！”叶子茂撇嘴道：“否则还能怎么办？”

沈志杰猛然抱住他，欣喜地说：“好小子，呵呵，好同志！我还以为你在受处分后就一直萎靡不振了呢。”

叶子茂对他这样还真的有些不习惯，一把推开，笑道：“当时让你受到牵连，没怪罪我吧？”

“怎么可能。”沈志杰又回到一本正经的样子，认真地说，“当时，我也有很大责任。”

他们提到的“处分”发生在十个月前——

在第五次反围剿时，面对敌人的“堡垒递进”战略战术，中革军委执行的是“御敌于国门之外”方针，也就是打阵地战加短促突击，失去了之前“坚壁清野，敌来我退，敌走我追，敌驻我扰，敌少我攻”的灵活机动。叶子茂部原本主要驻防在井冈山与瑞金之间的遂川地区，很快就被敌人挤掉，不得不撤退到瑞金苏维埃中心区域，并配合赵广达部作战。

赵广达部作为主力师主要进行的是阵地战、攻坚战，而叶子茂部主要执行的是短促突击任务，也就是突袭敌人的堡垒，以配合赵广达部进行防御或收复失地。这看似与原先的游击战、运动战相仿，但实质却大有不同，因为上级总是布置下一个明确且硬性的目标，而这个目标往往是敌人精心建立并严密防守的堡垒，其实仍然属于阵地战、攻坚战，而不是在运动战后的伏击歼灭战。后者不仅能够将敌人拖疲拖垮，而且使其来不及在山野中修筑起像样的工事，因此，才顺利地取得第一至第四次反围剿的胜利。

可是，此次敌人在德国军事顾问的谋划下，一改往日的战略战术，不再贸然进行长距离、跨地域作战，而是小心翼翼地依托堡垒层层推进，逐渐蚕食瑞金苏区。面对这种新战术，红军中由共产国际派遣、同样是德国籍的顾问李德，却按照书本上的知识制定作战方案，坚持与敌人硬碰硬，不仅令红军吃了大亏，而且叶子茂部在执行短促出击的任务中，结果往往是“杀敌一千，自损八百”，这样累积起来就可谓是损失惨重了。

对此，叶子茂逐渐生出抵触心理，开始不顾政委沈志杰的提醒乃至批评，暗中对需要执行的命令打折扣，以尽量减少指战员的伤亡。最终，上级安排特派员前来进行整肃并督战。

当特派员走进充当会议室的农户时，叶子茂、沈志杰不由一愣，那人竟然是在八一南昌起义后失去联系的林丹阳。

叶子茂惊喜道：“怎么是你？”

林丹阳笑吟吟地说：“怎么不能是我？”随后，她与沈志杰握手道，“沈政委，我先向您报到。”

“哪里哪里，您是上级，请做指示。”沈志杰有些局促地客气道。

林丹阳转而看向叶子茂，笑吟吟的目光中透着赞许，说：“当我看到名字时，还有些怀疑是不是你呢。说实话，我没想到你真能坚持下来。”

叶子茂没敢提自己曾经脱离起义队伍的事，好奇地反问：“你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？”

“说来惭愧。”林丹阳招手让他们坐下，才说，“在起义部队遭受重创后，我按照组织安排回到上海，工作一段时间后，又按照组织安排赴苏联学习。所以，没有像你们一样一直战斗在最前沿。此次，我受组织指派前来你师协助工作，但毕竟缺少军事工作经验，所以，今后希望你们多多指教。”

叶子茂和沈志杰不由对视一下，眼神中透出忐忑与谨慎，都没有再说话，而是静静地等待。

“对了，受上级委托，我先宣布一项任命。”林丹阳收起笑容，指了下跟随她前来的一名干部，郑重其事地说，“这是夏骏同志，从今天起，担任你师的副政委。”说着，将一封介绍信递给沈志杰。

沈志杰低头看了介绍信，转手递给叶子茂。两人对视一眼，又一同看向夏骏，只见他戴一副眼镜，面色白净，身体单薄，20岁出头的年纪，如果不是那身洁净的军装，还以为是一名在校大学生。

夏骏起身站立，双手扶在桌子上，一板一眼地说：“我叫夏骏，参加革命工作一年多，先是在闽浙赣根据地从事地方建政工作，后任游击大队政委，受过一次伤，荣获一次战功，但没有正规部队作战经验，以后请首长们多多批评指教。”

“欢迎欢迎。”沈志杰站起来，一副诚恳的模样与他握手，并表态说，“夏骏同志前来我师工作，是对我师的最大支持，我在政治工作中还有很大不足，希望今后夏骏同志更多地担负起责任，一同带领全师指战员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。”说完，瞪了一眼叶子茂。

叶子茂这才站起身来，不冷不热但郑重其事地与夏骏握手道：“欢迎。”

就在这时，门外传来声音：“什么会议啊？不到我的主力师去开，非要……”来人正是赵广达，他刚跨进门便看到林丹阳，随即住嘴，转而诧异道，“林……林委员，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
叶子茂和沈志杰不由一愣，显然赵广达事先知道林丹阳已经来到苏区，可是却从来没有向他们提起过。两人心事重重地对视一眼，没有起身迎接，也没有说话。